清尘 发表于 2018-7-30 23:21

《美人卷》之——鱼玄机

   第一章 飞 卿: 君若怜我,我亦能怜君。
    
  (一) 
  我叫鱼幼薇,玄机是我后来的名字。
    
  叫幼薇的时候,父亲已离我远去了,我和母亲借住在鄠杜繁花似锦的平康里,平康里有堆积如林的妓院,一贫如洗的母亲在妓院领些脏衣服,做点浆洗的活计用以糊口,年幼的我一边在父亲留下的诗典歌赋中遣词逐句,得以远近闻名。一边在母亲浆洗的青楼里看艺伎们笑脸迎送,是以艰难渡日。
    
  十年,在母亲搓得通红的手指间瞬息即逝。幼年际遇是我的宿命,命运也如同这般,尽管我在咸宜观与人写诗对词如璞玉般坚贞如清水般纯美,但那些官修正史或稗官野史也不会将一个在青楼长大的人纳入名下,我终究被世俗所遗忘,注定在粗俗的乡野传奇里,被刻画成一半是才女,一半是荡妇。
    
  那年的鄠杜,绿柳如烟,桃花漫天。
    
  我独自在河边浣衣,春天的细雨绵绵延延,我满头如霜。有位中年男子看到我时微微一愣,他漫不经心地问:“你是鱼幼薇吗?”
    
  “不是。”我冷淡的回答,幼时看到太多出入烟花柳巷的男子,所以我对世间男子的判定只有两种,不是豪门浪荡子便是江湖过往客,我对他们都没有好感。
    
  可那人并不生气,温谦的说:“你母亲说你在这浣衣,我从长安慕名而来,想讨教下小姑娘的诗文。”
    
  又是慕名而来,我颦眉叹息了一下,这些自以为是的风雅才子们,总想从蜚短流长的俗名中证实自己,以为一首诗的才情便足以遐迩这个末年混乱的朝代。
    
  我站起来,清丽似雪的脸上有些稚气的恼怒,我不能让他得逞,我不能让任何一个企图在我身上得到虚名的人胜利的离开。
    
  他静静的朝我微笑,笑容并不好看,只是他脸上有抹平和的温暖,这温暖在那瞬间让我觉得自己对于男子的认可和鄙夷,是不是过于偏颇和激越了。
    
  他抬头看了看春寒料峭的江景,给我出了道“江边柳”的题,让我即兴赋诗一首。
    
  我将浣洗的衣服叠好,放入细致的竹木篮里,挽了挽乌黑如缎的发梢,拾两片桃花细细箸毕,俏生生的念:“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根老藏鱼窟,枝低系客舟。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他呆了呆,似乎莫名的震颤了下,仿佛被这翠色延绵的荒岸中一缕春雨无情的击中了,什么话也没说,看着我离开了那条窄小的江。很不幸,多年以后,当我思潮起伏暗自心酸时,居然清晰的看到了这次与飞卿的对诗,竟是我一生暗哑的谶语。
        
   (二)
    
  如果不是在最初的那支桃花笺上箸诗,如果不是母亲告诉我走了的那位中年人便是名震天下的温庭筠时,我一定还是那个生活拮据却平凡幸福的女孩,我也许就不会为一个生不逢时的男人和一段无疾而终的婚姻终生所累,这就是命运,一出充满桃红色的序幕,将我和我的人生带入万劫不复的历史。
    
  温庭筠,那个在我心头如李白杜甫般响亮的名字,从那以后变成了一种期许。
    
  落红满地的暮春,桃花轻舞飞扬,一片一片飘散在眼前,当所有花落的声音嘎然而止时,温庭筠带着资助而来,他不忍心才华出众明艳可人的我困在如此潦倒的家境下黯然失色,他执意收我为徒,执意照料着我和我母亲这风雨飘摇的家。
    
  那一刻我的心炽热起来,平康里的秋天如火般浓烈,浣纱的时候,我常常望着波澜不惊的江水和江水里你模糊的倒影,我知道,我虽不愿做你的徒儿,但你却只能是我的师父。
    
  我纵然情窦初开,芳心暗许,你亦不会与我共此秋色把杆栏拍遍,你不过是位华年将逝的长者。纵然你是世间少有的多情才子,一生写下数不胜数的缠绵悱恻的情诗,但于我这个年未及笄的徒儿,你终究不敢来爱。
    
  与你共读诗书泼墨红笺的日子快乐而单纯,然而没有忧伤的幸运并没有眷顾我多久,当秋风拨开桃树皮的时候,你便离开了,你离开的那一瞬,秋天里深深浅浅的桃油在我眼前凝固成斑驳的琥珀,结成我落了千年的泪。
    
  从那以后,寂寞的相思将我眼睛染成了桃红色,我花笺上刻的几行字流传千古:“苦思搜诗灯下吟,不眠长夜怕寒衾。满庭木叶愁风起,透幌纱窗惜月沈。疏散未闲终遂愿,盛衰空见本来心。幽栖莫定梧桐处,暮雀啾啾空绕林。”
    
  我的幽怨如泣如诉,心明如镜的你愿意为他人写下柔情万种的诗句,却从一而终的吝啬为我回一个字。面对才貌双全聪慧的我,你卑微如一座颓废的城楼,爱与被爱,你都没有勇气,你在你的诗词里独自寂寞。
    
  只是,飞卿呵飞卿,你以为不给我回一首诗一阙词,难道你就真的不爱我了吗?为什么你持才傲物却肯教我斟词酌句?为什么你狂悖潦倒却一如既往待我?为什么你放荡不羁却对我如此珍惜?是呵,你爱我,你爱我到毫无怨尤,你爱我到不敢碰触,你爱我到无话可说。
    
  飞卿啊,我知你懂你怜你,你不是不爱,你只是爱不起。所以,对你我从来都不会怨怼,这一生,我既不能爱你,我便爱你为我铺好的每一条路。穷此一生,君若怜我,我亦能怜君。
    

清尘 发表于 2018-7-30 23:23

   第二章 子 安:君虽负我,我亦不负君。
    
   (一)  
  初识子安,我从不曾想过是在飞卿的府上,我一直虚荣的侈望能成为温府的女主人,却没料想最终我是从温府走出去的新嫁娘,而为我披上嫁衣的,正是我朝思暮想的师父。
    
  朝朝送别泣花钿,折尽春风杨柳烟。愿得西山无树木,免教人作泪悬悬。
  罢罢罢,红尘缘浅,你竟如此细心为我铺设未来,我便试着与人如胶似漆,试着再忆黛眉起伏,试着媚眼如斯,也试着初为嫁娘。
    
  所以,当俊雅的子安心满意足地把我娶进家门安置在林亭别墅时,我悄悄用罗帕拭干眼泪义无反顾的随了他。
    
  我在林亭种了许多桃树,我想让林亭成为真正的林亭,我以为这个叫子安的相貌堂堂的男子,会在桃花催人醉的暖风里,陪我朝朝暮暮细水长流,我以为爱情失失散散还能悄悄弥漫,这个叫子安的前途无量的男子会与我生生世世耳鬓厮磨。
    
  可是师父,你错了,你给我安排的并非一个不错的归属。
    
  当我倚靠在林亭深情款款的写着“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的千古名句时,我连做个小妾的期盼都是侈望,子安的原配夫人携雷霆之势而来,我和我的桃林倾刻毁于一旦,我血迹斑斑的粉色罗裙,被撕扯成千年碎片,一段一段随风逐舞。
    
  人世悲欢一梦,如何得作双成。一纸休书,我的等待苍老在曲江避静的咸宜观。
    
  邻女嘤嘤的啜泣时断时续,我倚在观门,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梨花带雨般的明媚,她对我说:“姐,我的郎君不要我了。”倾刻间,我从琉璃境中听到了破碎的回声,这回声足以震荡得让我柔肠寸断。
    
  我望着她清秀的脸柔声问:“你多大?”
  “十三岁。”她傻乎乎的回答,满脸童稚。当她说出这个数字时,在多年以后的今天依然热热的灼疼了我。
    
  十三岁,就在那年,我成了子安的妾,那年的长安桃红柳绿,美不胜收,子安与我携手时总唤着我的名字,他说:幼薇,我的夫人。而这如天簌般的声音只在我耳边低吟了九十九天,如今我再也听不到了。
    
  我打开观门迎邻女进屋,我给她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绿翘。
    
  我在花笺上写下了对自己的失望: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写下了对子安的绝望: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写下了对温郎的痴望: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写下对邻女的期望: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春来秋去相思在,秋去春来信息稀。温郎如此,子安如此,我注定是摆渡江边的柳,随风飘零,飞絮无痕。
  旧时笺上字,犹照镜花缘。我明白过来的时候,风霜在我眉角刻了一道印痕,我的眼睛染了些风潮。咸宜观外,野径荒烟,山花烂漫,触风独凉。
      
   (二)   
  那年的冬天过得很漫长,咸宜观里冷冷清清,我寂寞的身影在诗里摇曳,愁肠百结的吟诵铺满了长安城郊的每个角落。落叶纷纷暮雨和,朱丝独抚自清歌。放情休恨无心友,养性空抛苦海波。长者车音门外有,道家书卷枕前多。布衣终作云霄客,绿水青山时一过。
    
  绿翘为我梳妆时,天真的笑着说:“姐,就用你的才学赚取银子渡日吧。”
    
  是,我不能因为飞卿的婉拒,因为子安的遗弃,就决绝的死去。既然你们不爱我,也许还有别人可爱我。天下男子,不过是袖底的一缕风,我不侈求你们的温暖,我静候你们的跪拜。我仰天长笑,泪水如注。
    
  那一刻,我撕破了灰色道袍,在素白的领口和裙裾边绣上了无比艳丽的桃花瓣,冰绡缟袂中媚态滟滟。我身着别样道袍,那样清冷孤绝而又那样颠倒众生,我发誓让所有经过咸宜观的男子,统统烙上桃花劫的印记。
    
  “鱼玄机诗文候教。”聪颖的绿翘在咸宜观外挂了一幅精美的粉色布帛,摇曳风中如桃花般蛊惑。
    
  长安城郊的咸宜观,歌舞笙箫如沸,丝竹绣幕若云,幼时出入青楼给了我轻言卖笑的经验和资本,我弹琴时清雅脱尘,吟诗时婉约和缓,待客时媚态纷呈,无数的王孙公子蜂拥而来。
    
  那个叫左名扬的富家公子,不过是酷似子安的一副躯壳,便以为我的一个微笑给了他放纵欲望的机会,他欣喜若狂的侵入我的后观,看我妖邪的摆弄桃花裙裾,用最淫猥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打转。
    
  我冷笑一声,手上的桃花笺抛掷一地:“左名扬,你根本不配。”然后,我看着这位自诩才子的少年脸色由红而白,由白而红,涨成青色,我笑得花枝乱颤。
    
  而那个叫裴澄的官人,因为你的姓和子安夫人一样,我便有足够的理由对你不屑一顾,你知道吗?我缺少的不是爱慕是仇恨,我既无法恨飞卿也无法恨子安,那么,在爱情和婚姻面前卑微的我,唯有恨尽天下所有裴姓的人。
    
  我淡淡地看着裴澄郁郁寡欢的离开道观,浅笑嫣然,手上的桃花笺握成了血红色的汁液,命运也如此这般有所预示,不久以后,这血红色的汁液便潺潺的流出了我一生悲惨的结局。
    
  第一次看到陈韪秀美的容颜,早春的桃花瓣上带着第一滴清露,我沉溺于琴箫和鸣的曲艺中不肯醒来,醉眼如饴,波光流淌。他解开我的道袍,卸去我的亵衣,双手抚摸我洁白的胴体,迷离中我听到子安的叹息,这样的男人,又如何值得托付。
    
  泪水汹涌而出,落入陈公子掌心,他蓦然一惊恍然顿悟,看着苍白的我痛惜不已,陈韪,终究不过一个乐师。
    
  也许还有很多男子,我已经记不住了。他们都得不到我的心,我的心在十岁那年给了我的师父,他们也得不到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在十三岁那年给了我的夫君。
    
  我是什么?我是玄机,我是从小在青楼长大的诗人,我岂能变成幼年最让自己怜惜的艺妓,而让你们置于身下蹂躏?我既然输掉了爱情和贞操,我便不会再允许自己输掉尊严和骄傲。这一生,君虽负我,我亦不负君。




清尘 发表于 2018-7-30 23:24

   第三章 玄 机:世人笑我,我亦笑世人。
    
   (一)   
  如果我的咸宜观真如世人所说是京城最香艳的风月之地,那么我或许并不会在乎我最疼爱的婢女和乐师之间的私情。如果我亦如世人所说那般纸醉金迷声色犬马,那么我大可在衙门与审我的官员纵情声色免于一死。
    
  可是,世人都错了,我并非那个善妒而荒淫的女子。
    
  我清晰的记得那年春至,长安城郊,花影憧憧,落红满地,我流连于暗香浮动的郊外城郭,返回道观时天色已暮。当我拖曳着宽大的粉色道袍划过桃木长廊,悠悠然走进后观时,一阵娇羞的呻吟阻止了我的脚步。
    
  推门,一地裙裾,满园春色。英俊健硕的乐师陈公子赤身伏在我那俏美的婢女绿翘身上,我的绿翘长发蓬乱衣衫不整,粉脸彤红娇羞欲滴,他们在演一出我最鄙夷的戏。
    
  我叹息,转身便待离去。那个我曾想托付一生的乐师拖住我的裙袂喃喃的说:“玄机,对不起,玄机~~~”
    
  我嘲讽的冷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或许那时,我的冷笑足以抵过沙场千军万马的杀气腾腾吧,颓丧的陈公子跪在地上一脸绝望,他说:“玄机,你给过别人爱你的机会吗?”
    
  我的婢女一怔,媚态恹恹,娇慵笑谑:“公子,你不是说爱我吗?公子,你不是说我年轻,说我好吗?”“公子,你说,你说说,我好还是我姐好?”
    
  在这娇滴滴的轻言细语中,绿翘,我细心呵护的绿翘,就这样将我此生苍老年华牵引而出,就这样将我一身凛然杀气瞬间击败。
    
  我泪水决堤,蓦然间无助彷徨起来,我用才华伪装的外衣点点滴滴剥落,比起十六岁的明媚婢女,二十六载的青春已然活得太过长久,我终究不过是个年老色衰的妇人。
    
  “你差遣所有男人,可你不爱他们,你在报复,你可悲又可恨。他们仰慕你,可他们得不到你,你在泄愤,你可怜又可畏。而我和你不一样,姐,我没有你的才华横溢,可我年轻貌美,我没有你的清高灵慧,可我能给他们快乐,他们在你那得不到的,我都可以给予,我不比你差,你懂吗?”
    
  我不懂,我只知道那个初入道观稚气的绿翘,仿佛突然之间长成了一个嫉妒而阴郁的女人。是啊,我的婢女日夜相伴终究读懂了我,终究也如所有我爱过的人一样离弃了我。
    
  看着咄咄逼人的绿翘,我一步一步退却,陈公子横身拦在我面前,将绿翘猛然一推,她便踉跄着往旁一退,斜斜的倒在我摆放青花瓷的木架上。
    
  我看着她脸上潮红一片,刹那间仿佛听见咸宜观外桃花片片破碎的声音,我不曾料想这声音淌过千年以后,将我定格在戮婢的历史长河中。
    
  而那个初春的傍晚,我悲痛欲绝,我原以为可以长相厮守的婢女不见了,那个缠着我教诗学文的婢女不见了,那个细心为我梳髻着衣的婢女也不见了,她披头散发的坠落在我面前,让我措手不及。
    
  从此梦悲烟雨夜,不堪吟苦寂寥时。西山日落东山月,恨想无因有了期。
    
  我悲凉的遣走了陈韪,我明白他原本也没想到要置她于死地,他不过是为了我不受婢女呵斥而动的手,他终究对我还有一丝情谊,至于真相,我已无心理会。
    
  我不能让我最疼爱的婢女躺在桃花树下,来生依然带着桃花劫的烙印。我将绿翘的尸体埋在咸宜观唯一的一棵紫藤花树下,那年,一树的繁花,开得特别妖艳。
      
   (二)   
  也许,人生是场生死早已限定的戏,世上千般人,万般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每个人都将以不同的形式,在千百年来延绵不断的历史长河中得以死别和永生,只是上天给人规定的出路毕竟少之有少,一如我冤死的婢女和在咸宜观假装卖笑的我。
    
  我的绿翘走后,我依然浅颦深笑恣意地且歌且舞,只是我对生存更加淡漠,我冷眼看着众生为我癫狂却无一动容。不管世事如何沧桑流光如何飞舞,我知道我的浅吟低唱只不过是随时光流逝而遣散人生悲喜,众星捧月也罢,莺歌燕舞也罢,此时拥有霎时成空,今日相聚犹欢,他朝天涯一别,不过是场露水尘缘,终究留不住浮世繁华。
    
  这年暮春,咸宜观的桃花分外低迷,乱红无数,残花自舞。有位来咸宜观的客人穿过我从来不去的那株紫藤花树下时,诧异流连,我知道我的婢女绿翘终于来找我了。
    
  而我,除了袖底几行微薄的诗句留在桃花笺上外,还有那些随风尘堕落的故事,也将伴随我的青春眼泪,永久留存在这虚有香艳之名的风月宝刹。
  离开咸宜观的时候,我终究是没能等到我的师父和我的夫君。
    
  当我坦然自若的跪在刑堂,以为吏律会为我主持公道时,我甚至没发现那位审问我的长官,竟然是曾经思慕我而被我扫地出门的裴澄官人。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一语双关的问:“鱼玄机,你知错了吗?”
    
  “我没有杀人,我也不知何事有错。”我冷冷的看着他,神情自若。
  恼羞成怒的裴澄见我对他依然置之不理拒不认错,便将我定在秋后问斩,我没有怨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将用一死,还清所有我鄙视和报复过的情债。
    
  我知道我这一生没有错,我的情感冰清玉洁,我的情欲从一而终,尽管此生我曾呼风映袖,盈盈笑语,颠倒众生,但我的心却仍如初识飞卿时那个强烈而深沉的执拗少女,仍如初识子安时那个青涩而脆弱的美丽女子。
    
  秋日长安,风吹生寒冷,行刑的那天,细雨如烟,我看到一个今生最熟悉的身影拖着监斩官温璋说着什么,而冷酷狠心的温璋又怎会念及飞卿同宗,就放过我这样一位艳帜驰名长安的淫荡女子?
    
  师父,你不用为我求情了,你知道我当年能随了师父心愿嫁为人妇,也能毫无怨言别了子安搬进咸宜观,定然不会因妒戮婢而贻人口实。
  也许师父,你早就明白,我这一生,已然活得太过漫长。
    
  隔着命运的千山万水,隔着围观的重重人影,我痴痴的看着师父老泪纵横的脸,模糊中听他叫着薇儿的名字,许多年前的影像纷至沓来,那一刻我参悟生死,心无旁蒂,一切都是幻影,包括命运,包括我自认为值得坚守的爱情与贞操。
    
  绵绵延延的细雨中,我露出了骄傲的笑容,我的笑容连同我喷薄而出的鲜血,开得如桃花一样美色滟洌,我有如此结局,我的温郎,你满意了吗?
    
  殷勤不得语,红泪一双流。至此,我再也不会为谁流泪了。
    
  春花秋月入诗篇,白日清宵是散仙。空卷珠帘不曾下,长移一榻对山眠。我沉睡历史,谁能懂得我的玄机?千古玄机千古泪,何人为孽何人罪?世人均笑我,我亦笑世人。
    
  来生,我不再叫玄机。

  

清尘 发表于 2018-7-30 23:25

《美人卷》旧作系列,权当凑个数。

琴心 发表于 2018-7-31 11:39

爱的深沉,爱的隐忍,到死方才挣脱

芳香冰块 发表于 2018-7-31 12:31

在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古代,有貌的女子偏生还有才,若不愿顺应天意,才貌并不能给她带来好处,反而是伤害自己的利器。初恋的人,相携一生的人,怦然心动的人,终究不能合为一个。尘归于尘,土归于土,不知下一世,她能否寻到她的幸福。
婉转幽静的句子娓娓道来,仿佛潺潺的流水一般平静地讲述着这哀伤的故事。

不是倾城人 发表于 2018-8-1 09:53

{:8_447:}好美、好伤、好想打人。。。

跑堂 发表于 2018-8-1 21:55

我一直在思考,什么时候该以文字胜,什么时候该以情节胜,什么时候又该以人物胜。。。

雨舞江南 发表于 2018-8-2 21:24

文字绝美,清尘若向小说发展,或许能开拓一个后琼瑶时代……:lol

风尘妖刀 发表于 2018-8-2 21:44

这是从群杀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主啊:lol

芳香冰块 发表于 2018-8-2 22:16

文笔优美流畅,用词妥贴。推为优秀。

退之 发表于 2018-8-2 22:58

好复杂滴一生。。。

嗟来斋 发表于 2018-8-3 06:39

泡杯茶吃着早点读

暗香疏影 发表于 2018-8-3 22:06

绝美的故事,绝好的文笔,师兄出个书吧,散文系列小说系列

沧海无言 发表于 2018-8-3 23:22

王爷牛:handshake

水清浅 发表于 2018-8-5 21:08

王爷果然是王爷

清尘 发表于 2018-9-12 19:28

琴心 发表于 2018-7-31 11:39
爱的深沉,爱的隐忍,到死方才挣脱

或许文有不实,但古代才女,可叹出生在那样悲惨的年代,多是憾事。。。

清尘 发表于 2018-9-12 19:30

芳香冰块 发表于 2018-7-31 12:31
在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古代,有貌的女子偏生还有才,若不愿顺应天意,才貌并不能给她带来好处,反而是伤害自 ...

写了几个古代女子,可惜没时间写得更多,等以后有空,也写全几十就好了。。

清尘 发表于 2018-9-12 19:30

不是倾城人 发表于 2018-8-1 09:53
好美、好伤、好想打人。。。

这什么动机,不是好人啊。。

清尘 发表于 2018-9-12 19:32

跑堂 发表于 2018-8-1 21:55
我一直在思考,什么时候该以文字胜,什么时候该以情节胜,什么时候又该以人物胜。。。 ...

文字 、情节、人物,都能取胜才好,还要什么一直思考,社长大人这智商,是八卦多了下降了吗。。。
页: [1] 2
查看完整版本: 《美人卷》之——鱼玄机